【长顾】日光 19

-现pa,20岁大学生长庚x30岁心理医生顾昀。
 年上受强行扯下自家老攻老成面具的过程。
 见招拆招,相爱相杀【?】的柴米油盐爱情故事。
 -1.1w……我错了,可是真的是比较重大的事件点,我断不开_(:з」∠)_

-Never have i ever……had a glance of such a mild world.













56




一杯茶放在了长庚面前。




他小心翼翼捧起手掌大的茶杯,细细地端详。茶水晃出粼粼的光,热腾腾的茶烟就柔柔扑进鼻子里。茶香袅袅中,眼前如同一块干干净净的琥珀。


长庚轻轻转着茶杯。真是好茶。





“家里没什么待客的,除了啤酒就这东西了。”沈易看他半天没打算入口,问了一句,“喝得惯么?”


“称不上。”长庚问,“这是茶?”


沈易皱了一下眉。


再怎么年轻不爱喝这东西……难道没见过?


算了。沈易想。那孩子生来疾苦……都有可能。


长庚难得透露出点孩子气,沈易本能地没法保持敌意。他放软了语气,“也对,顾昀那货拿酒当水喝……给你白水?这杯给我。”


“不用麻烦。”长庚小心地吹了两下,呷了一小口,似乎觉得还不错,又抿了一口,“顾昀……还好吧。我喝不了酒——”


沈易心说是了,长庚好歹也是病人,顾昀对长庚这么上心,总得精细点。


长庚:“他给我备了一箱可乐。”


沈易:“……”


太高估顾昀了。






长庚就着沈易的寡妇脸喝了口茶,双手握着茶杯,终于透出点乖巧的狡猾来,忽然说,“沈老师家的装潢很有意思。”


沈易看他一眼,无奈笑笑,“都这么说……一个屋子而已,有什么可有意思的?”


听见这话,长庚心里便有数了。他环视一圈,想了想:“若不是刻意设计,那看来沈夫人和沈老师大概……是差不多的性格吧。”


沈易一怔:“顾昀跟你说过?”


“顾昀跟我说她干嘛?”长庚直白地笑。


沈易犹疑看他,“那你……”怎么知道的?


“我猜的。”长庚说,“看屋子。”







看屋子猜人?


沈易懵了。这什么原理?这孩子还真是个造孽不成?


长庚望着沈易,一下一下地叩着茶杯,开口却转了话茬,“沈夫人在哪呢?我记得老师说她很想见我。”


沈易还真不知道。


他们两个专注的时候都分外讨厌别人的干扰,所以自来不干涉“谁在哪”“在干什么”之类的问题,找不到人了八成就是去了各自的书房。


沈易说,“一会儿她自己就下来了。可能碰见什么事了。”总之也是闲着没事,沈易问他,“你刚刚说轻絮……你从哪儿看出来的?”


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神。


长庚嗅着茶香,小半张脸躲在茶烟后,像个躲猫猫瞒过了大人的孩子。他平静说,“一个人的家是最讲究舒适感和归属感的地方,往往很能看出一个人内心不能舍去的需求,自然也就能看出这个人是什么样。比如顾昀,他很顾家,很追求生活舒适度和效率,而且没有带人到家里来的习惯。这些从他家的风格里一眼都能看出来。”


沈易有心噎他一下,笑说,“所以你才那么快信任了顾昀?”


长庚被问得一愣。他低下头,笑了:“识人当然是第一步。”


他在世故横流里游荡良久,没法不练成这么一双眼睛。至于顾昀……大概是为了这双眼睛付出的所有代价尽头的报偿。


长庚的神色瞬间就温柔了起来。


沈易盯着年轻人看了一会儿,不知怎么,猛地想起了他和轻絮刚结婚那会儿,翻起刚拍完的结婚照。轻絮翻着照片揶揄他只会一脸傻笑。


怎么能不笑?他当时红着脸心想,把你抱在我怀里,我能偷着乐一辈子。


如今终于也轮到顾昀这货了。


沈易说不出地感慨。他笑着叹了一口气,松松垮垮靠到了椅背上,笑问,“还有呢?”


长庚说,“都是妄自揣度,沈老师不要见怪。”


说完,他也没管沈易答不答应,小紫砂杯在手里轻轻磨着,自顾自在屋里踱了起来。







长庚进了沈易的家门,第一反应就是透亮。


沈易家是两口子住,两个人都不是会对付日子的人,这屋子其实非常精致,也非常有设计感。


可别人家装得世外桃源似的为个气氛,沈易家……


真就是为了实用。


比如一进屋对面通透的落地窗,一眼望去,站高望远,天地都在眼底。窗边……却是长长一槽花土,奇奇怪怪的花草仰着头饮阳光——大概这落地窗只是为了采光。


再比如木制书架,随处可见,百米大的客厅,光书架要是凑在一起就能占一面墙。古籍累累盈目,个个儿都是别人家得供起来的宝贝——茶几边上的《伤寒杂病论》,大概也真的只是为了翻阅方便。


又比如茶几边的木制长矮凳,上面只放了几个五六成旧的褪色垫子,看着别具匠心,禅意十足——可反过来想,这么个地方,放上顾昀家那种又大又舒服的沙发,也实在是扎眼得过分。


更别说种得错落有致的绿植,从满屋的清苦气看,估计八九成都是药草。


真是天生恪纯。概念里没有半点雕饰,可行事就是一派舒适自然。






“沈夫人……”长庚轻轻笑了,把茶杯放在一边,“我猜沈夫人是个难得沉静的洒脱人。”


沈易从长木凳上坐了起来,愣了两秒,乐了。


大千世界茫茫人海,怎么就让顾昀叼到这么朵奇葩呢?


沈易还正感慨着,正这功夫,长庚随手摸了手边绿植的叶子。沈易连忙阻止,“诶——别!”


长庚一回头。沈易友情提示道,“上次顾昀嘴欠嚼了一片,哑了小半天。”


长庚愣了一下,眼前立马浮现出顾昀哑巴吃黄连的样子,顿时笑出了声,“沈夫人没帮他解么?”


“解?”沈易近乎轻蔑地一笑,“惩恶扬善多合算的事,让他哑着算了,这小子从小缺德带冒烟,都是他的报应——”


长庚笑说:“有这么明显么?”


沈易白了他一眼,弯下腰,两肘撑在膝盖上,看着长庚,“他跟没跟你讲过镯子?”


沈易太了解顾昀了。顾昀的确说过,可事关他人隐私,长庚回答得很有分寸,“讲过,顾昀说您把镯子卖给了不认识的人……”


“不认识的人?”


沈易拍桌愤然道,“扯淡!那是顾总和那个丧天良的一块安排的!否则我能拼死拼活找不到?这俩人骗我三年,我把欠顾总的钱还清的时候才知道镯子早到轻絮手里了……不是,你能不能笑得有点良心?”


长庚肆意大笑,不防间一下子呛了个痛快,一边笑一边咳,只赶忙把茶杯搁在花架子上——紫砂茶杯养起来不容易,可不能随随便便打了。


“还乐!”沈老师煞白着一张脸,幽幽盯着乐不可支的长庚,恨铁不成钢之感油然而生,“你们俩还真是……幸灾乐祸起来都是一副德行!”


说到这儿,沈易叹了口气,开口间,语气顿时就苍凉了,“不过……”


长庚止住了笑,望着他。


“顾昀是心眼多,但不坏。这人聪明也重感情,当年和顾叔一起摆我这一道,也是怕我傻乎乎的,伤了陈家和沈家这么多年的感情。当年我还是个只知道和家里人对着干的小屁孩,他就已经能想到这些了。”


沈易又轻轻靠回椅背,不看着长庚,只盯着自己的膝盖,语重心长,“我对你有芥蒂,你这么聪明,肯定知道的。但我也知道,对于你,顾昀看得比我清楚得多。”


“长庚,”沈易说,“你也别怪我。那是我兄弟。”






一瞬间,长庚仿佛透过沈易,看见了顾昀。


半晌之后,长庚重重点头。


“我教你也有两年了。看了你这么久,明里暗里也算护过你几次。我知道你有计划和图谋,也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说。可他对你……”


沈易似乎想起了什么,转了话茬,“你躲着他的那一个月,他一直住在我家。他这人自尊太强,也不去找你,连自己家也不回。第一天的时候,我和轻絮饭都吃完了,他突然拎着两箱啤酒就到了我家,把啤酒往我家门口一撂,自己下楼买了底料和菜……我们知道他的脾气,也不理他。他一个人翻出电磁炉来,一边自己下着火锅,一边碎碎念叨着,不知道骂着谁。”


怎么想都是一副挺滑稽的画面,可长庚笑不出来。他想了想那场景,火锅咕噜咕噜沸腾着,荤荤素素,酸甜苦辣,在火锅里翻腾得热热闹闹。


可他的顾昀心里孤单得很。他只心疼。


“我们什么也没问。他怕回家会想起你来,会忍不住想要你回来。他不想拿自己绑架你和任何人……他就没学会过依赖谁。长庚。”沈易正襟危坐,“无论如何,他喜欢上谁不容易。你别骗他。”







长庚沉默着。沈易说不出地有点紧张,仿佛在等着什么审判。


然而固体一样的沉默只持续了一会儿。很快,长庚笑了,感慨道,“还真是好兄弟啊……”


这语气不对劲儿。沈易皱着眉看他一眼,下意识往后躲了躲——这和顾昀不怀好意的笑容太像了。


沈易:“你笑什么?”


“笑咱俩,”长庚说,“居然都被顾昀给摆进去了。”


沈易:“什么意思?”


长庚从容地重新拿起茶杯,喝干了茶杯里面的冷茶,又宾至如归地给自己另添了一杯。他喝茶的时候似乎很喜欢把茶水摆到脸前,让热气熏在自己脸上。氤氲的茶烟里看不清他的脸。


“我的性格他是知道的。一般也没有人会接受我这样的家人。我必然是想准备万全的。其实最快的方法就是问他。他明知道却什么反应也没有,还把我推给了你……”


“别这么说……”沈易下意识安慰了一下,突然疑惑,“可他没让你找我呀?”


“那我还能找谁呢?”长庚话里有隐隐的笑音,“他倒是深谙小姑娘的群体心理,拉近两个小姑娘最快最有效的方式……”


沈易叹了口气,苦笑,“就是让他们一起攻击第三方……他把你和我当什么了?”


长庚半点没想帮着顾昀回护了一句,很耐心地跟顾昀解释,“小姑娘。”


沈易无奈了。


如果说有比被顾昀耍更郁闷的事,那就是被顾昀耍之后,还比长庚发现得晚。


不过被这货从小耍到大,沈易也早该习惯了。他叹了口气,反而不慌了,只是问长庚说,“那你会不会说?没事,你说不说都是你自己的选择,谁都不强迫你。”


这时,长庚似乎是看了一眼楼上,又似乎没看。仿佛一切都是沈易的错觉,再回过神的时候,长庚的眼睛已经专注地落在他身上了。


长庚笑着说,“我会,否则我来这就没意义了。但是不是现在。”


说着,长庚好像完全忘了刚才的气氛。他松了一口气,似乎放松了很多。一下子真变成了个年轻人的样子,在屋子里随便溜达了几圈,也不顾沈易一直盯着他。


忽然,他溜达到了厨房,似乎是闻到了饭香,他说,“咱们边吃饭边等沈夫人吧。我饿了。”







57










酸菜鱼,也称为酸汤鱼。


一道源自重庆的经典菜品,以其特有的调味和独特的烹调技法而著称。流行于上世纪90年代,是重庆江湖菜的开路先锋之一。


酸菜鱼以草鱼为主料,配以泡菜等食材煮制而成,口味酸辣可口;鱼含丰富优质蛋白,能提供人丰富的蛋白质、矿物质等营养;酸菜中的乳酸可以促进人体对铁元素的吸收,还可以增加人的食欲。


至于吃起来多好吃……


沈易不知道,也没心思知道。他眼前就坐着个危险人物,说好了交代问题,却突然坐在这儿,吃得津津有味,一言不发。


他没那么不长心,总不能这时候还吃得下饭。


啊对,还有,他不吃辣。






不过长庚吃得倒挺香的,半碗饭下去了,一句话没说,一直埋头吃着。


得,估计这也是被顾昀强行养出来的口味。沈易托着腮,就这么看着长庚,“祖宗,你什么时候吃好啊?”






“……”


长庚抬起头,不说话。


几乎是半分钟可怕的沉默以后,长庚一开口,嗓子哑得想张着嘴吹了一晚上风,“老师,茶能解辣么?”


几乎一整壶茶下肚,长庚才能说得出话来。


“你说说你,不能吃辣就直说,这孩子……”沈易无奈叹气。


沈易话还没说完,突然,楼上的门开了。


“原来你不能吃辣呀。我还以为和顾昀在一起的人都挺喜欢自虐的。”


陈轻絮摘下了眼镜,扶着楼梯扶手,慢慢地走了下来,语气平静,“沈易说的时候我以为顾昀也来。这给顾昀做的,我还没想到你不能吃辣。”


“没事。我不挑嘴。”长庚才缓过来点,沙哑地笑,“刚刚是有事吗?”


“病人视频问诊。”陈轻絮回答得很简洁,“你别吃了。不能吃还强吃干嘛?你平时爱吃什么?”


长庚摆摆手,“不用不用,千万别麻烦。这就挺好吃的。”


“我没跟你客气。我和沈易本来也不吃这东西。”轻絮径直走到厨房,拿起个围裙系上,“他第一次来我们家,我没做饭,他逼着沈易给他做了一顿。就沈易那水平……我是真不敢让他饿着了。”


长庚笑了,“多大的人了……我帮你吧,还有围裙么?”


沈易:“等等!!”


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。


沈易:“你俩就没觉得哪不对劲吗?”


陈轻絮和长庚相视一眼,没忍住笑了。长庚非常大方地说,“那您讲讲。”


沈易:“……”


沈易想了半天,总怕被长庚套进去,嗫嚅着,问得很谨慎,“你俩……是不是顾昀,推过你俩的微信啊?”


长庚:“啊对,我还没有你微信呢。”


陈轻絮想了想:“我手机在楼上呢,还是让顾昀推吧。”


沈易:“………”


为什么只见了第一面,连自己家媳妇都变成敲诈集团的了???


沈易:“不是……你给我说清楚,到底怎么回事?”







忽然,轻松的气氛凝固下来。


长庚笑着说,“我记得我跟沈老师说过了,我其实很期待看见沈夫人。这不是一句客套话。沈夫人是我这一次的来意。”


“你对顾昀很重要,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。我这次来就是向你们尽数告知的。”长庚说,“但你对我没有足够的信任。正好,我的所有目的的真实性,沈夫人都可以作证。”


沈易愣了,转向陈轻絮,“你?作证?”


陈轻絮叹了口气,“我早跟你说了,我一直想见长庚一面。你不会以为我跟你也会说客套话吧?”









58

  







陈家医学世家,薪火相传,到如今早已经历经第几十代了。


百年了,凡出陈家者皆学医行医,连出个格帮家里买卖药材的都不多,一水水儿地济世救人,这样的家族,经过了无数跌宕起伏,沧海横流,还能屹立至如今,全靠悬壶济世之心。论起世家之称,顾昀沈易和长庚这些人,还真没人比得上陈轻絮根红苗正。


到了如今这一代也一样,陈轻絮的爷爷是当代中医圣手,父亲是全国出名的胸外科专家。家里大哥二哥都承了爷爷的衣钵。按说陈轻絮的轨迹也就这么定了。


陈轻絮早就知道。


她就是要当医生,和爷爷一样妙手回春,救很多很多人。


陈轻絮当然从小就知道她要走什么样的路。她小时候幼儿园下了课没人接,爸爸的手术要做一整晚,她就在爷爷这里写作业。


当时爷爷每天其实工作得也很晚。不像爸爸的医院,进爷爷的诊所的人什么样的都有,来来去去的,轻絮从小就见了不少的人。她见过硬要给爷爷塞银行卡的,也见过提着一袋子玉米,拖家带口给爷爷磕头的。似乎不管什么人,只要到爷爷这里,就都能治病,都有救。到爷爷面前,他们就能活下去。


她知道看病很贵,可是到爷爷这里,命和钱没了关系。外面的什么跟爷爷似乎都没关系。关上诊所的门,爷爷就是所有人的渡河。


那是陈轻絮对治病救人,最初的印象。





可是老爷子不想让她走这条路。


不为别的,恰恰是因为疼宠家中小女。老爷子自知年轻人没几个愿意坐冷板凳。更何况家里条件好了,也舍不得女孩子家为了事业磋磨光阴,所以老爷子一狠心,破了家里的规矩,只揪着家里两个小子,连敲带打地逼上了这么条路。


那时候陈轻絮还小,她从小到大都是直筒子性格,当然不懂得爷爷隐晦又成熟的疼爱。她从不问,甚至负气地从不提及她对学医的渴望,只一边啃着诘屈聱牙的医书,一边等着自己长大。谁也没料到,她学到最后,那两个哥哥都不遑多让。


但那个时候的小轻絮,离所有人都差的太远了。


一切的开始,是十五年前。还轮不到轻絮和长庚说话的时候。








那年,长庚生母去世时,轻絮十岁。


她记得那天的所有细节。


她听见有人来的时候是深夜,全家人都已经睡了。只有她没睡。她好容易偷了一本爷爷的古籍,留着一只耳朵,猫在被窝里心虚地打着小手电读着。


忽然,门锁响了一声,她吓得一抖,赶紧把手电塞进枕头下,扑到了上面装睡。死死闭着眼睛,脑子里使劲儿转。


可半天都没动静。


几秒之后,轻絮掀开被子一角——自己房间的门紧闭。


她瞄了半天,才小心地松了一口气,从枕头里慢慢拿出书来,细细检查着有没有折到书页。白天她还得想办法还回去呢。


爸爸妈妈最近总来看她睡没睡,都被没收了三个手电筒了。好在他们不知道轻絮在看什么,以为是早就被收走了的漫画书。


轻絮总是不想别人知道她想让爷爷教她学医。她自己也说不太清为什么。可能哥哥们理所当然就能学到她想学的东西,她多少有点嫉妒吧。她想靠自己让爷爷看到,她比哥哥强。


这些还没跟人说过呢,被轻絮瞒得好好的。爷爷也不知道。爷爷宠着她,还以为自己只是喜欢粘他。


她一时半会没敢接着看,悄悄地把书放在床头柜里,侧着耳朵听着。







是沉重的脚步声,始终没上楼,在楼下。


有人说话了!


“陈老爷子好。这么晚了,实在是抱歉打扰您……”


爷爷赶忙打断。“这个时候了,还讲那个虚礼了?人命关天!快走快走!”


他们跟爷爷道了谢,似乎还有人给爷爷跪下了,和爷爷说了些什么。


陈轻絮赶忙翻身下了床。


爷爷很老很老了。已经很久没人能这样上门来请爷爷了。


到底是什么事?


陈轻絮飞奔着,像只小燕子,“登登登”三步并两步地飞下楼。冲到门口的时候,爷爷和那些人还没走。来的人足有二三十个,多得快把家里门围上了。爷爷正被一个人人扶着,颤颤巍巍地正在上车。


她仗着个头小,直往人群里钻。


焦头烂额的大人们根本顾不上,还没看见人呢,忽的就感觉自己似乎被撞了,低头竟看见个孩子,活像脚底遭了炮烙,一下子跳脚起来。


“您……这,三小姐!!??”


“小姐您……您……您别去!!”


“这谁家孩子出来捣乱!!哄走!!家里二夫人都……”


“你活腻了!!这可是陈老太爷的宝贝疙瘩!!二夫人都快不行了,陈家你开罪得起么??”


陈轻絮一句都不回,她沉默地挣开那些人,猛地跳上了车,死死抱住了爷爷的腿。


爷爷才颤颤巍巍刚刚带上老花镜,死死皱着眉,还纳闷什么事呢。他低头看着轻絮,眼神一下子。缓和了,没忍住叹了气。



老爷子说:“好了,别难为孩子,让她跟着吧,她不放心我……从小就是个牛心左性。正好那儿不也有个孩子么?”



李家人本就不敢使劲儿阻拦,手全撤了下来。齐齐望着车边亲自为老太爷开车门,到现在一声都没出。的男人。



小轻絮抬头看了一眼爷爷。



陈老太爷又拍拍轻絮,把她抱到身边的座位上,“没事,轻絮不怕,啊。”






“既然老爷子都这么说了……”



陈轻絮抬头,认出了那是前几天刚刚见过的李家叔叔。



原来生病的是李家的人么?



“那有劳轻絮,陪陪我们阿旻。”



叔叔说话的时候,眼睛四周红红的,眼神浑浊又漆黑。轻絮其实有点怕,抱紧了爷爷的腿。可她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。



那人语气郑重,轻絮觉得自己不能拒绝。



不过她还是要看病人。



车终于开起来了,那些人和爸爸妈妈都没办法把她撵下去了。她心里悄悄地想,她一定要比哥哥强。









深夜里,李家竟然灯火通明,人满为患。



“病人在哪?快点,带我去,这几天她都吃过什么动过什么,拿出来……烦劳你们看着轻絮,快点,人命关天……人命关天……”



轻絮跟爷爷低声犟了一路,也没能让爷爷答应带着自己。到了地方一下车,爷爷赶忙放下轻絮,一边仓促地吩咐人看着轻絮,一边拿起拐棍,沙哑地点兵召将,半点时间都不敢耽误,跟着李叔叔着忙地走了。



周围立着的全是刚刚想把她拽回去的大人。



陈轻絮小脚扫着地摊上的短毛毛,悄悄埋怨,爷爷都来了,人又不会有事。



她只好照着爷爷的吩咐,乖乖跟着李家的人走。李家比她家大太多了,走过一遍的路走没走第二遍她都分辨不出来。他们七拐八拐,越走越暗,走到了一个小屋子。



陈轻絮越看越蹊跷,皱着眉回头看他们。



有人恭恭敬敬地说,“陈小姐,请在这儿休息片刻吧。老爷子很快就会来接您的。”



陈轻絮:“我……!”



只听“咔哒”一声,门已经被锁了。



陈轻絮沉沉地看了一眼那门,明白了。这美其名曰叫怕她乱跑。



可她来这儿为的就是乱跑。



他们还能拦住我?



她打量了一圈,屋里空得很,乱七八糟堆了一堆男孩的玩具,边上有个窗户,通着的是外面花园。



一楼,窗边有灌木。脚倒是不会疼了,但愿睡裙可别刮坏了,被人发现就不好办了。



她灵灵巧巧踏上了窗台,开了窗跳了出去,直接落到了灌木丛里。这回可得躲着点那些人了。



她费了好大的心思躲躲藏藏,竖着耳朵听仆人们的话,跟着人流,终于找到了。








还没走到门前,陈轻絮怔住了。



她家境优渥,虽说自己家并不奢华,可见识得多,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被一个……不怎么上台面的阿姨的房间,给吓得滞住脚。



那屋子的门华丽至极,连个门把手都没有,门外镶着个比陈轻絮身高还长的古铜把手,看着又美又稳重。可是……怎么能这么高?可太大太高了。



这别墅本来举架就非常高,这门离天花板也不差多远了。她长了这么大,没见过这么高的一扇门。



她看着那门,只觉得压得喘不过气。仿佛如若进门,一辈子都也许都出不来了。



那个病例……



那个……阿姨。



出不来了?







陈轻絮鬼使神差地,觉得心口发闷。



她原本不用面对病例的人生。







周围人各忙各的,乱成了一张狂风暴雨里的蛛网,没人理他。她深吸一口气,一把撞到门上,几乎使完了毕生的力气,小脚几乎把地毯划出了深深的脚印,才把门推出了一个缝。



惨白惨白的光透进来。



她第一个瞥见的是李叔叔的眼睛。那深不见底的眼睛不沉着了。



“陈老先生……陈叔,您……真的,真救不了了?”



陈轻絮一怔,推门的手突然滞了一下。



救不了?



陈轻絮不信邪,死命咬着牙推,门又被堪堪推开一点。



救不了?



医馆里那么多的锦旗,那么多欢天喜地地痛哭着,给爷爷磕头的病人家属。他是神,他是妙手回春……



门太高太沉了,她气喘吁吁地,几乎筋疲力尽了。



什么叫救不了?



人……会救不了?



她到底没看见爷爷在哪儿。她死死蹬着地毯,脸上都潮了,细密的水珠渗出来,从脸颊边滚下去。



忽然,忽然,一切都缓了下来,滞了下来。那扇门死活也不肯再动半分。爷爷轻轻的叹息声震耳欲聋,水银一样灌进她的耳朵里。



“救不了了…”



老人摘下了老花镜,“来得本就太晚……老夫是大夫,可治命不是人能办的行当,小李总。你……”



撬开了一条缝的门,轻轻关了回去。



她靠了在门上。好久好久之后,她决定还是回过头去。她什么也看不到,只看得到那门。她就近乎仇恨地看着它。



然后,又一次,她咬着牙,全力扑到了门上。



门开了。









半小时之后,她出来了,面无表情。门外已经没人了。



也是,爷爷亲自宣布的死讯,什么人都不必在这儿盘桓了。



陈轻絮叹了口气。她也想走了。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叹气,小肩膀无奈地耸起,落下。大概她不太熟练,心里的郁结半点没吐出来。



她莫名其妙地觉着,爷爷同意带着她……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。



还没来得及转身,突然,一个男孩的声音幽幽地响起。



“你怎么出来了?”








“啊!!”轻絮吓得一下子靠到了门上。



你不是……你不是……??



多亏从小就是个镇定孩子,她赶忙揉了揉眼睛,定睛一看——



他和刚刚,刚刚那个已经去世的阿姨……长得好像。



原来是这样啊……



这其实是最该在屋里的人。



李叔叔叫他阿旻。



“我叫长庚。”陈轻絮刚想斟酌着开口,长庚执拗地打断她,“叫我长庚吧。”



轻絮一皱眉。那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悦耳的童声。一点也不奶声奶气。五岁的孩子,声音又像不了少年人。不伦不类的,没法儿形容。



明明是个精致好看的男孩……怎么看怎么不讨人喜欢。



“他们让我找看着我的人。是不是让你看着我?”长庚说。



陈轻絮问:“你怎么知道是我?”



长庚没犹豫,“因为看上去你是最没用的。”他顿了顿,又补了一句,“在他们眼里。”



轻絮没说什么,只是问,“那在你眼里呢?”



长庚直勾勾地看着她,像是什么都看穿了,像是什么都不知道。他说,“你会说话。他们是只长了腿的哑巴。”



闻言,陈轻絮愣了一下,叹气。



“好。”轻絮说,“我看你。你等我。”







他们需要没人的地方。



可对于今夜的李家来说,这太难了。人到处都是,眼睛也到处都是,好在那些眼睛看着上面,看着前面,看不见脚下的孩子。他们绕了半天,陈轻絮才带他找了个没人的小会客厅。



“这里是新宅么?”轻絮问。这屋子显然还没怎么布置,连灯都没装,只有一个白色的沙发。



长庚摇摇头。他不知道。他生性好静,并不怎么乱跑。



不巧,陈轻絮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。两个孩子坐在偌大的沙发里,一言不发。像两个被扔进沙滩里的小石子。



陈轻絮看着长庚,看一会儿,回过头去。



这是个刚刚失去妈妈的孩子。



她不知道失去妈妈是多难过的事。她觉得自己没资格跟他说,“没事,会好起来”的这种话。人没了就是没了,好不起来。



她实在不会哄人。一大家子人里就她最小,全家人拿她当个有点冻手的吉祥物,变着法儿地哄她,她当听不见,从来都觉得家里人哄她的那些话莫名其妙。



这下可好,书到用时方恨少,这时候有样学样都想不起来范本。



她这才想起,自己也从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。



轻絮看了他一眼,长庚没看她,又她转过了头去。过了一会儿,这回她看得更加不着痕迹了一点。



她问了一句,“你还好吧?”



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算废话。







小长庚轻轻摇了摇头,“没事,姐姐,我不伤心。我在想事情。”



轻絮:“……”



不伤心?



小男孩一滴眼泪都没有。他老神在在地抱着胳膊,眼神居然是好奇的,是真的在思考。



怪不得那天酒会里爷爷和爸爸私下说,这孩子是个妖孽。



可陈轻絮理解。只是在猜他在想什么。想以后怎么生活?怎么报仇?还是……



“我在想……”长庚仿佛能读懂陈轻絮的心思,他直直地看着前方,慢慢地说,“妈妈其实……不是睡着了吧?”







轻絮年少老成地叹了口气。



大人们太坏了,总觉得比自己懂得少的人就可以当成布偶。明明每个大人都在说信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,仍然在嚣张地浪费着孩子与生俱来的信任。



欺骗那么坏,无论善意还是恶意。就算再华丽再柔软,皇帝的新衣一揭开,等着的永远都是最残酷的伤害。



长庚冷静地问:“她是不是死了?”



轻絮看着他,点了点头。



于是长庚也点了点头。不说话了。



轻絮想,他这回可能在想妈妈是怎么死的吧?或许也不是。



他可能在想念他的妈妈。







爷爷说得对。人治不了命。



爷爷治不了命,她也治不了心。就这样,小男孩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妈妈了。



也许……人类真的有极限吧。







但人总有能做的事情,比如,她会说话。



她握紧了手里的一枚银扣。



轻絮说,“长庚。”



长庚回过头来看着她,可这次换成陈轻絮不再看他了。小姑娘埋着头,一点儿都不愿意让人看出来她出离愤怒了。



“你妈妈是被人害死的。”



轻絮没抬头,光是控制自己的表情他就已经用尽全力了。他不敢抬头,只听见长庚很平静的说,“你知道是谁吗?”



“我不知道。但下手的人很毒。我见过爷爷帮人解毒,但凡有一点点救,他也绝对不会说那样的话。”



长庚的眼睫垂下,深深的眼窝衬得眼睛深不见底。陈轻絮这才抬起头来,偷偷看她。



明明是过分稚嫩的一双眼睛,明明李叔叔也万万算不得年轻,可陈轻絮就是从那双眼睛里,看见了李叔叔的影子。那错觉割得人眼睛疼,她撇开头,从兜里拿出那个不怎么精致的小银扣,上面有斑斑驳驳的黑色。



“爷爷讲过,银测毒会变黑,是因为古时候砒霜里有硫杂质,会生成硫化银,银只是测到了硫化物。日常能用到的砒霜往往比较纯,很少有硫化物残留,我本来没抱什么信心……”



长庚不懂药理,但他听得明白话。



“我刚刚进房间去,趁人不注意,把扣子放在水杯里玩……”陈轻絮转过身来,在柔软的沙发上正襟危坐,死死看着长庚,语气终于激动了起来,“水杯是入口的东西,一般人动不了。你明白么!一定是离你妈妈很近的人杀了……”








“轻絮——”



轻絮吓了一跳,猛地回头。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会客厅门口。



“咱们……可以走了。”



轻絮闻声一怔,她吃力地从沙发里探出头来。爷爷拄着拐杖,腰仿佛再也直不起来,“轻絮——别玩了,我们该走了,跟弟弟再见……”






可以走?



她不可以走。



她不是在玩。



她是个医生。



她要救人。



长庚也不是她的弟弟。他是死者家属,他刚刚失去了母亲。有人要杀他们,他也许是下一个死者。她是医生,她要救人!



他……!!









“姐姐。”



陈轻絮猛地回头看他,眼睛逼得通红,几乎有了眼泪。



可那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还是那么平静。



“姐姐再见。”他低声说,“我记住了。”



轻絮惊诧地盯着他。



半天之后,她重重地点了点头,她不知道该说什么,也没什么可说的了。她跳下了沙发。爷爷走过来,牵住了她的手。



长庚没说话,没回头,也没送她。



走的时候,轻絮回头看了一眼刚刚那纯白色的沙发背太高,看不见长庚。



陈轻絮跟自己说,“再见。”







——————









说完的时候,一道红红火火的西红柿炒鸡蛋只剩半盘。沈易拿出饭盒,给顾昀把酸菜鱼打包了。



他一时……不知道说什么。








“我知道你能活下来。”轻絮说,“虽然后来我也没找到你。我倒是想找……”



长庚说,“陈家世代行医,论人脉没法和李家比。你总不能连累自己家。”



轻絮松了口气,说:“你后来怎么了?”



“当年我后来直接找了胡格尔对质。当然没能报仇,反而让我自己没了庇护,那疯子暗度陈仓把我带走了……”



长庚笑起来很好看,看不出过往来。他微笑着,轻轻说,“好在我们都不是信邪的人。”



好在。



长庚深吸一口气,突然觉得,自己眼圈也有点红了。他不委屈,不难受,只是头一回觉得这么多年的苦,是可以化成眼泪的。



终于,他只是小声说,“姐,好久不见。”








“所以。”沈易收好了酸菜鱼,把保温饭盒推到了长庚眼前,“你别怪我,我还是得问。你回到北京,做这些事的目的,到底是什么?”



“我知道胡格尔对你不会好,她拿你当工具。她会怎么对你,我也……不是特别想知道。”沈易长叹,说,“我能理解你。但……”



太天真了。



长庚不疾不徐,轻轻打断他,“我要是安分守己地呆在北京,我的命不还是握在胡格尔手里么?”



长庚忽然抬头,难得的,眼神里像是放了把熊熊不歇的火,“原本不是不可以。现在,绝对不行。”







顾昀就在他身边,他那么好,他愿意承担自己的一切。长庚不能允许任何人再把他变成深渊。



这和他做不做得到,和顾昀担不担得起都无关。无论做什么,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他都必须做。



他必须逐着日光。



“我会让胡格尔,彻彻底底地,消失在我在的社会。”











59








长庚从沈易家出来的时候,已经快下午四点了。那盘酸菜鱼走之前还特意回锅热了一遍。



长庚拎着饭盒,站在街上。他没让沈易送他。沈易下午已经没课了,他还有一堂晚课。没必要折腾沈易一趟。



叫车之前,长庚给顾昀打了个电话。

  

  







 

“喂?跟沈易聊得怎么样啊?”



长庚没回答他。他深吸了一口气,尽可能压低了声音,声音出来仍然是颤抖的,“你今天几点回家?”



“怎么了?”顾昀话里带了笑音,“谁欺负你了?沈易还是陈轻絮?”



“你别闹。我就问你,几点回家?”长庚语气有点急了。



果然啊。顾昀一听这语气就猜了个大概。


  

“今天忙,查房来着。不过应该比你早吧,六七点钟?”顾昀轻轻笑着。他怎么那么想抱抱这孩子呢? 他就喜欢长庚沉不住气。顾昀放柔了声音,像是话出口就要漂成水汽似的,“你今天不是有晚课吗?”



“我有。”长庚说。



顾昀笑了,“好啦,乖……不许翘课。你不翘课我回家就比你早。我等你,好不好?”



“我想抱你。”



电话那头,小长庚似乎委屈得不行,“你早点回家,我想抱你。”



顾昀:“……”



妈的,天上下刀子也别想挡着他回去!










顾昀哄了长庚一会,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。他对着屏幕里停了几秒的来电显示,智商都没了似的,傻呵呵地笑了一下。他把手机揣进白大褂兜里,扶了扶眼镜,重新面对这个非要窝在墙角的病人。



顾昀虽说不经常来查房,但精神科病人比较少。这位看着眼生。应该是前几天警\\\\\察送来的那个。



据说好像是铁路边发现的,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,怎么到北京来的,身份证和车票一概没有,没亲人没朋友,精神似乎还有点问题。警\\\\\察怀疑又是躲拘\\\\\留的,送到这边来做个鉴定的。谁知道这人是真的需要治疗了,医院才暂时把她留了下来。



他听说这事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人是个女的。



顾昀天生擅长辨认美人。他隐约能看出这位女士,年轻的时候绝对算得上风姿绰约。可现在……评价别人的长相不礼貌,可先不算满脸皱纹了,这也太瘦了……



顾昀蹲下身子来,职业又耐心地问,“这位女士,您是在找什么吗?”



女人最开始没有回答他,好久好久之后,她才抬起头。几乎陷进眼眶里的眼珠死死盯着顾昀,她沙哑又迟缓地说,“我在……等人。”



顾昀微笑,“等什么人?可以告诉我吗?我可以帮你。”



女人歪着头看了他一下,嘴角一扯,满脸的皮都被带着枯槁地一笑。半天之后,女人才说,“他不会来的。”

  




  

  

  

“可我迟早能等到他。”







—tbc—

1.我一直很喜欢各种,友情向,君子之交的cb,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长庚和陈姑娘。终于有机会写一次了。

2.我最近很迷茫,因为写作陷入了僵局,我在找突破口。也就是上面,说的换种写法。

一直以来我在作品上的强迫症都是我概念里,保持作品质量的前提和安全感。可它达不到我要的效果,穿凿了。所以我试着放手,以点带面,把部分工作交给读者完成。毕竟小说其实是合作的艺术,我在学习放任变数。

差不多也是第一次现pa试水。古耽我试了松玉太空,非常满意。但是现pa本身就不是我的舒适圈,所以想让列位看官们斧正!

拜托啦卑微菜逼小江真的很需要成长!!





  

  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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